眾人對許清歡的說法沒有異議，在他們的見證下，許清歡把銀子給了姜氏。

姜氏把銀子塞嘴裏咬了咬，確定是真的了，眉開眼笑，拉了個漢子，笑瞇瞇的道：“他二哥，你到碼頭上走一遭，幫忙把俺家那位叫回來可好？回頭我打一角酒給你喝。”

那漢子一聽，眼睛都亮了，忙不疊的道：“我這就去，這就去。”

閔亦辰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色，對方明了，跟在那漢子身後出門了。

郎中很快就請來了，見這麽多人圍在院子裏，哆嗦了一下，這是出了什麽大事兒，這麽多人？

“郎中，你給他看看，除了表面上的傷，他的身體可還有什麽別的毛病？”許清歡忐忑的道。

說起用藥用毒，許清歡自認是個熟手，可是檢查傷勢上，她只能算是馬馬虎虎。鈺哥兒這麽小，她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差錯。姜氏那麽狠命的打他，不浮現在表面上的傷，醫術不精很容易忽略掉，錯過治療恢覆的最佳時間，一輩子就毀了。

努力無視圍著的一大幫人，郎中熟練的給鈺哥兒檢查起身體來。

衣裳脫下，前胸後背的大大小小的全是傷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饒是郎中見過很多傷患，這會兒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不悅的開口：“你們也忒狠的心了，怎麽能把這麽點兒的孩子打成這樣？這些傷痕放在成人身上都難以忍受，他一個小孩子還活著簡直就是個奇跡。既然這麽不待見他，還給他找郎中做什麽？直接叫他自生自滅就行了。”

許清歡被淚模糊了雙眼，惡狠狠的瞪了姜氏一眼，咬牙道：“你加諸在鈺哥兒身上的，我會加倍還給你的。”

聲音冷冽如冰，眼神犀利如刀。

姜氏對上這樣的許清歡，在炎熱還沒有完全褪去的秋季竟然覺得自己就跟衣著單薄站在冰天雪地一般。

郎中從這兩句話猜出這小孩子的傷勢並非眼前這年輕女子造成的，臉色好了一些，一邊兒給鈺哥兒清理身上的傷口，一邊兒道：“都是些皮外傷，仔細養著，孩子還小，長大了這些疤痕都會長沒了。只不過，日覆一日的虐打在他心裏留了很深的痕跡，說不得窮極一生都會被籠罩在害怕的陰影裏。不要以為我危言聳聽，你看這孩子的眼神，怯弱無比，盛滿了恐懼。這種恐懼並非是突來驚嚇造成的，而是一直在這種環境中造成的，雖然他年紀小，長大了未必會記得被虐打的事兒，但是這種恐懼的感覺卻是刻在他骨子裏的。你們要多加引導，或許會解開他的心結。”

幼年環境缺失會造成一生悲劇，這一點，許清歡深知。

同為雙胎，一個錦衣玉食，一個悲慘如斯。造成這一切的是他的親生父親，若當初雲庭好好的跟韓翠過日子，鈺哥兒又豈會遭受這樣的苦難？姜氏該死，雲庭更該死。

“多謝郎中。”許清歡深呼吸，好不容易平覆了心境，由衷的感謝這個郎中。

郎中擺擺手，“我是醫者，我所做的不過是本能。”

本能，心懷眾生。

姜氏兀自強硬，“誰家孩子不挨打？不就是打的重點兒了？可你也聽到了，都是皮外傷，又要不了命。再說了，要不是他不聽話，總跑出去，我又怎麽會打他？”

“若非你不給他吃飽飯，他又怎麽會跑出去？”

“睡覺他那麽能吃？”姜氏不服氣的嘟囔，一個小崽子，都要趕上成人的飯量了。

所以這就她動手打人的理由了？

很好。

許清歡突然就想到懲罰姜氏的手段了。

她嫌棄鈺哥兒能吃，所以就這般虐待他，那就叫她餓著，不餓死，但有生之年卻要一直籠罩在饑餓的恐懼中。

去碼頭叫人的漢子回來了，他身後跟著一個身形畏縮佝僂的男人，胡子拉碴，面色饑荒，整一個難民。

便是如此，也不妨礙許清歡一眼看出了這就是雲庭。

以前的雲庭，身形高大，面皮也不錯。

現在的雲庭跟以前有天壤之別。

“清，清歡……”

雲庭看清院中人的時候，哆哆嗦嗦的開口，心中滿是害怕跟疑惑。她怎麽在這兒，她怎麽能找到這兒？他確信當時走的幹凈利索，叫人找不到任何線索，她是怎麽找到這兒的？他當日帶走孩子的時候就想，一定不能被找到，不然的話肯定沒有好下場。現在看清歡跟小五，穿的比之從前更好了，身上的氣勢也不是先前那般，他害怕他們身上的氣勢。

姜氏有些傻眼，這男人顯然跟來人認識，而且看他的樣子，很害怕這些人。為什麽害怕，自然是做了虧心事兒了，再想想這年輕女人對鈺哥兒的關心，姜氏是真真正正的害怕起來了，她當初怎麽就跟這男人扯上關系了？

“你可真是好狠的心，不管你做了什麽，可鈺哥兒是你的親生骨肉，你怎麽能叫人如此糟踐？”憤怒過頭，反而平靜了下來，許清歡開口，語氣沒有波瀾，平靜的叫人害怕。

“我要掙錢養鈺哥兒，再說，他是個小子，糙養沒什麽不對的。就是打一打而已。”雲庭小心翼翼的道。

打一打，而已？

掙錢養孩子？

“雲庭，鈺哥兒才多大？”許清歡幾近失控，這人分明沒有意識到自己錯了，說話雖然小心翼翼，可話裏的意思完全不知悔改理直氣壯，這還是人嗎？

“沒法子，我現在的處境這樣，有心無力。”雲庭索性破罐子破摔，語氣陡然充滿了不耐。

“鈺哥兒我會帶走，至於你，你做過的這些事兒，自然要付出代價。”許清歡壓住怒火，淡淡的道，“暫時我不會對你動手，你對不起的是韓翠，我會叫人帶你回廣元，到時候若是韓翠不願自己動手，我自會出手，叫你生不如死。”

雲庭原本渾濁的眼睛蹦出精光，仿佛變了個人似的：“你憑什麽帶走鈺哥兒，他是我兒子，是我雲家的後代，以後他替我延續雲家的香火，為我雲家傳宗接代的。”

許清歡失笑：“當日韓翠與你和離，孩子的戶籍也是在韓翠名下的。你私自帶了孩子離開，還把玥玥賣了，就算你跟他們有血脈關系，那也掩蓋不了你拐賣他們的事實。雲庭，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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